“给你，牛奶记得一定要喝，你正长身体……”姐姐如往日一般，整理好妹妹的衣领，唠叨着叮嘱她。

“我知道。姐姐再见。”妹妹不等姐姐说完就跑了，搭上好朋友的肩膀开开心心地往教室走去。

姐捏了捏自己的书包带，看了看手腕上的机械表，分针正和表面上的裂纹重合，她上学的时间也到了，她急匆匆地往自己的学校跑去了。

姐姐每天都会来接妹妹放学，老师也知道她家里情况特殊，每天妹妹都会在学校保安室里和保安阿姨一起等姐姐。

“和阿姨说再见。”姐姐笑着向阿姨挥手，妹妹撇撇嘴，也转回身和阿姨挥手。两人刚走出校门，妹妹就甩开了姐姐的手。

“我不要你牵我！”妹妹气鼓鼓的。

“为什么？”姐姐不顾她反抗，再次握住了她的手。

“姐姐最讨厌了！”妹妹因为年纪小，实在争不过姐姐，自己把自己气哭了。

一见妹妹哭了，姐姐也有一点慌了，她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把妹妹的眼泪擦干净，问妹妹为什么讨厌自己。

妹妹边抽噎一边说：“姐姐每天都好唠叨！还每次都让我和阿姨告别！我自己也会，不要你提醒！”

姐姐听着妹妹对自己的控诉，只觉得委屈，这些一句句的叮嘱，都是她真的在担心妹妹。而每次让她和阿姨挥手告别，更是教妹妹懂礼貌，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妹妹讨厌。

妹妹真的很生气，没有姐姐她也能好好生活，她也会懂礼貌。可每次都是姐姐提醒她在先，显得她是个“坏孩子”。妹妹现在年纪还小，她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自己的想法有逻辑地表达出来，只能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往家里跑。姐姐看她跑了，想要在后面喊一句“不要跑”，可她的手刚抬起来，又想起妹妹的控诉，只好把这句话咽回去，紧紧跟在妹妹后面。

妹妹一进屋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姐姐在外面喊她吃饭她也不听。

姐姐只好一只手扶着门框，隔着一扇门对里面的妹妹说话。

“妹妹，我知道你在听。姐姐以后都不唠叨你了好不好？姐姐爱你的。你知道姐姐只有你了，你不能这样对姐姐。”

姐妹俩相差了十岁，妹妹的到来本就是一场意外，还是姐姐坚持，才有了一家四口。只不过就在姐姐高三这一年，家里突发巨变，姐姐扛下了一切。

妹妹即使捂着耳朵，姐姐说的话，还是字字都钻进了她的耳朵。

妹妹背靠着门坐着，她也知道姐姐很辛苦，那错的是自己么？妹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她不清楚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这是姐妹俩第一次吵架。

“姐，我走了。”妹妹考上大学后，回家的时间更少了。姐姐沉默地擦着餐桌，不肯说话也不肯送她出门。

妹妹的手已经搭在门把手上了，却迟迟没能按下去，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向姐姐摊牌。

“姐，我过年回家，带我女朋友一起回来。”妹妹看向了姐姐。这间房子妹妹出生就住在这里，几乎二十年了，好想什么都没有变，下午的阳光依旧照不进阳台以外的半寸地方，姐姐的身影都隐没在没开灯的屋子里。

“你的女朋友？”姐姐第一次觉得自己不能理解妹妹的意思，她又重复了一遍。

“姐，我谈恋爱了，和一个女的。”妹妹鼓起勇气说完了这句话，就不再敢看姐姐了。她甚至想到了被姐姐扇一巴掌或者怎样都好，可是她不想对姐姐撒谎，更不能一辈子瞒着姐姐。

可姐姐半天没有反应。

“路上注意安全。”姐姐已经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这句话的，只继续低着头继续擦这张好像永远也擦不干净的餐桌。

妹妹很吃惊，她眼里的姐姐一直是很传统的“大家长”。从小姐姐就禁止任何男人接触妹妹，也不允许妹妹有一丁点恋爱的念头，甚至去哪都要和姐姐报备。还是上了大学，妹妹才能稍稍从姐姐的阴影里走出来透透气。她怎么也想不到姐姐对这件事的反应是如此平静。

“下次早点回来。”姐姐捏着抹布，语气平静无波，她自己都佩服自己。

姐姐拉开了门，不出意外，门外是妹妹，还有她身后那个女人。

“姐姐好。”那人不等妹妹介绍，主动开口和姐姐打招呼，笑容阳光灿烂，只穿着普通的一套衣服，就已经莫名地刺眼。

妹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硬着头皮承担了自己的责任。她左手拉一个，右手拉一个，把两个人都拖进了屋里。

姐姐在妹妹主动握住自己的手之后，马上下意识地反握了回去，等进了屋里，看见妹妹的另一只手正和别人十指相扣，她才如梦初醒，松开了妹妹的手。

“姐姐，这是她给你买的礼物。”妹妹把一个精致的礼品袋塞进了姐姐手里。

姐姐看着这个礼品袋皱起了眉毛，她早就发现了，妹妹的女朋友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普普通通，其实都是名牌，包括那双鞋，她记得那时候她公司富二代同事穿过一双一模一样的，要好几位数。她担心地看了眼妹妹，妹妹正挽着那人的胳膊，两人不知在说什么小话，亲密无间。这一瞬间，姐姐觉得有股巨力攥住了她的心脏，那不是她的妹妹么？为什么会和别人靠得那么近？

姐姐不自觉地为自己的行为开脱，她只是怕妹妹被骗。妹妹那么单纯，这个人，说不定是来欺骗妹妹感情的！姐姐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她强硬地挤进了两人中间。

“我带你们出去吃饭吧。”姐姐把妹妹护在身后，妹妹在姐姐看不见的地方对自己的女朋友做了个鬼脸。

女朋友憋住笑容，同意了出去吃饭。

饭桌上，妹妹没注意到自己女朋友和姐姐之间的暗流涌动，自顾自吃得开心，直到姐姐突然说要去卫生间，才拉回了妹妹一丝丝注意。

“我姐怎么了？”妹妹问。

“你姐还真的跟你说得一样啊。”女朋友见没了外人，马上毫无形象地瘫在了座位上。

“你不喜欢她？”妹妹立刻反问。

“没有！只是你姐也太喜欢你了。”她语气酸溜溜的，妹妹只当她在开玩笑，笑着锤了她一下，没心没肺地倒在了她怀里。

“她当然喜欢我，她可是我姐姐啊。”妹妹声音不大，却精准地击中了还没走远的姐姐。

姐姐掏出手机，手机屏锁是一个她牵着妹妹的一张照片，她打开和妹妹的聊天框，删删减减，还是只发了一句“姐姐永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