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老师是不怎么敢管学生的;好在高一一班的三十多个同学里,虽然没几个认真学习的,可也没有一个爱搞事儿的。一部分是家里愿意出学费拖延孩子下乡插队的时间,离开城市能晚一年算一年;另一部分家里有关系,是奔着拿高中文凭去找坐办公室的工作来的,所以老师和学生相处还算和谐。同桌不是脑残,踢了几回铁板就认了怂,两人虽不热络倒也相安无事。三年一晃而过,期间刘悦的秘密基地在家里曝了光,因为比原先那个小院更大更好引来刘芬芳的暴怒,以父母在,儿女不得有私产为由,坚持要把她的新房子改到自己名下。刘悦不想她闹得到处都知道,引来革委会上门,就答应了,但是要求等到四年后再改,理由是让自己清清静静读完高中再说。刘芬芳怕她反悔,一定要刘悦给她签字画押才行;姥爷跟辛国平也劝不住她,刘悦干脆把自己户口迁出辛家后,才给刘芬芳一张按了手印,注明四年期间刘芬芳不来打扰她的话,就在七八年三月底交房子的保证书才算完。在她读高中的三年间,高一下刘悦多了个嫂子,隔了一年又添了个姐夫。这些年的经历,让刘悦发觉自己之前还是认知偏颇了;看明白了一个被窝睡不出两样人这种俗话虽粗鄙,倒真是入木三分、对极了。几世任务做下来,自己本以为是奶奶蛮横,纵得大伯跟姑姑欺压爹妈成了习惯,才造成了自家的悲剧。其实不全是这样,客观的说辛红的悲剧在于为了躲避下乡吃苦,最终走捷径饮鸩止渴,爹妈则是不明白求人不如求己,一味指望奶奶能发个善心;殊不知有些爹妈总是欺软怕硬,为求自己安稳得过且过;且至死不改的,过世的奶奶就是这种。更因为被委屈的子女个性软弱,做父母的干脆故意将错就错,假装不知道他们的委屈。所以辛国平才在真相面前承受不住崩溃,最终导致了辛亮、刘芬芳还有自己的悲剧。
在给刘悦换房子的时候,姥爷就把剩下的大黄鱼作价兑给了屋主;得的这笔钱给了她,够花好几年的,所以刘悦手头不缺现金,户口一迁她也不缺票证了。虽然这边也叫后海,跟四九城里的那个后海是没法比的,这里一直是这座城市里有钱人的聚居地,也被称作小哈市。解放后,胡同里边那些比较大一些的院落,属于官僚资本家被收缴了,收缴之后,没有分下去成为老百姓住的大杂院。而是因为保存完好,形制规整,环境清幽;政府为节约起见,就把这些院落作为办公场所安排下去了。因为这一片都是一个院儿一个单位,能进驻这里的单位,都是些人员不多;也不太占地儿的机关。这一带就几乎没什么人家住;连街溜子都不往这边来。当初那户主住这儿,是因为他们家没有劣迹,且这房又原本就是他们家祖宅;按政策不在收缴之列。不过后来在运动中,小红兵找茬把这一家子撵下了乡,房子也被革委会的小头头给占了。所以等到落实政策回来,这家人第一时间就赶紧卖了房子,想法子出去投亲靠友了。对刘悦而言,她的打算是一旦离开就不回来了;这房子留着也就没什么意思,又不是四九城那个后海边的,性价比没那么高,不如给家里改善居住环境用。她之所以答应把这房子过户给她妈刘芬芳,也是有点买断养育之恩的意思在里面的。所谓买断倒不是从此不管家里人死活了,而是跟家人保持一定距离,不做多余的事,免得自己里外不是人。刘芬芳虽然靠着一通闹跟老闺女要到了房子,在家却没跟任何人吭气;枕边人那一点事都藏不住的个性,让她没想跟辛国平讲这事,她心里真正防得还是儿媳妇跟女婿。赵丽琴刚嫁辛亮时,很满意婆家那比娘家好太多的条件,等好日子过多了;她的攀比心也就上来了。最让她看不下去的就是刘悦,觉得小姑子都这么大个姑娘了;真是太抛费了,只出不进。辛家就辛亮一个儿子,且是长子,自打进门起,赵丽琴就理所当然的把老辛家所有的东西,都当成她自己所有的了。在她眼里小姑子既然不能考大学,自然该早早谋个生计才是,再不济嫁个好人家也是正干;哪有还在学校混着的道理。每个月居然还有脸回来拿生活费,一点也不为家里考虑,简直不可饶恕!刘芬芳虽说有点蛮横,对子女倒还是疼的;儿媳妇那带着嫌弃看悦儿的眼神,被她发现个正着;自那回起,防范之心让她连女婿也立马被划入需要重点提防的范畴了。
赵丽琴原本以为刘悦是住校的,所以经常不在家;当她无意间得知刘悦所在高中并没有住校生,有点好奇小姑子住到哪里去了?归根究底是怕家里给刘悦出学费,书本费、生活费之外,又出住宿费。及至得知刘悦另有住处,且是个不用跟人合住的宽敞院落,简直气疯了!她跟辛亮不过是在刘家小院里住一间厢房,她已经很满意了!万万没想到,进门半年后得知;小姑子刘悦竟然一个人在外头住一个院子!想到自己娘家七口人住二十几平,还是用乱七八糟的板子隔成两间才勉强够住;赵丽琴恨恨地咬着牙:谁家的家产不是捏在老人手里就是归了长子?这辛家就是个没规矩的,怎么能让个毛丫头骑到自己男人头上?气了半天,她琢磨出一条毒计,若是让自家兄弟娶了刘悦,那她的那所房子不就作为嫁妆归了自己娘家了么?至于刘悦年龄够不够结婚,本人愿不愿意什么的,那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了。刘悦发现最近胡同里有一些街溜子出没,直觉告诉刘悦;这些人是来踩点的,目标是她。好在白天各单位都有门岗会盯着他们;这些人除了看女生的眼神有些猥琐,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行为,没法拿他们怎么样。问题是他们晚上还来怎么办?晚上胡同人里是没什么人的,保不齐到时候发生点什么。再者,都说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刘悦不能指望那些单位夜间值班的老弱病残帮自己。想了又想,她最后还是去土产杂货店买了十几个大号老鼠夹子并几个捕兽夹,每天回家院门一关,就挨个把支好了的两种夹子,放在闯空门的必经之处:大门后、墙根边、窗台下。做好一切之后,刘悦照常复习、洗漱、关灯睡觉。这两天,开始有人故意夜间往院里扔石子,闹出些动静吓唬她。刘悦取出空间里的电棒和防狼喷雾,放在一伸手就够得着的地方;靠在床栏上只闭目养神,她不敢睡死了。刘悦决定等天亮后去学校请几天假;打算这事处理好了再上学去,她明白这只是进一步试探,不是今天就是明天,该有人要摸进门了。
一夜无事,刘悦赶着早自习开始前去学校请假,班主任看着她的黑眼圈;关心的叮嘱她注意休息,就准了假。在回家之前她去了派出所报案,不出刘悦意料的没人管,因为没证据。接待她的警察客气倒是挺客气,就是连上门看看都不肯,说是他们太忙了;实在抽不出人手管她这边的小事,万一事态严重了再另说。刘悦其实无所谓失望不失望,她的目的只不过是预先报个警,让警察到时候看着办而已。最好他们肯动身上门来看看,了解一下实际情况,顺便吓吓还在胡同里溜达的小混混,要是让警察夜间巡逻的时候,多来这胡同几趟,就更好了。免得自己下狠手逮到上门闹事的混混以后,因为捕兽夹的存在;让警察有可能怀疑自己故意伤人的企图,真要造成什么不良后果的话,也不是刘悦想的呀。伟人说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刘悦一直奉为圭臬。老鼠夹子杀伤力有限,所以都放在外头,她用来降低来人警惕性的;捕兽夹才是杀招,敢偷偷摸上门,就要有被主人弄断手脚的觉悟。两个捕兽夹一个安在室内窗边书桌上,被桌上竖着的书挡着;卧室关灯以后,从外头往里是看不见的。一个安在床边地下,跟窗口那个一样,是奔着来人的脚去的。因为捕兽夹力道大的能夹断骨头,刘悦觉得就算自卫也不能过当,所以特意选了个杀伤力不大的老鼠夹;套在卧室门外把手上,伸手开门时就会被老鼠夹给夹了。夜里,在一轮石子落地声之后又有了些别的动静,刘悦听出不止一人;立时起身抽出电棒和防狼喷雾,一手拿着一个在黑暗中静静等着。院里传来重物落地声,紧跟着又一声惊呼;看来老鼠夹子发挥作用了。敌众我寡让她按捺住开灯的谷欠望,然而;来人并没有继续突破,而是骂骂咧咧的打开院门,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刘悦看着敞开的大门透出的恶意,没有贸然出去关门,打算天亮以后,去找阿公过来陪自己住。天亮以后,她先去派出所报案,听她说的内容,警察奇怪的点不在有人闯空门,而是一个未成年小姑娘独居!反复盘问她为什么一个人住,房子又是怎么个状况。刘悦突然明白这事越扯越乱,索性说了声:既然你们不肯管,就算我今天没来过吧!说完一脸不高兴的跑出派出所大门。她找到阿公一说,阿公吓一跳,立马收拾东西跟她过去住。路上还特意去朋友那儿一趟,托人帮忙找了个中年妇女过去做家务。说好了工钱,让她下午来,只做顿晚饭顺便打扫卫生、帮忙洗洗衣服;晚上回家不住这儿。深夜,这伙人又来了,还故意弄出动静挑衅,被吵醒的阿公大声斥骂两句,没等他出去,声音就突然消失了。第二天,阿公让刘悦照常去上学,自己沿胡同溜达,顺便跟各单位门房套套近乎。图个一回生二回熟,一旦真有事;不指望他们来救命,帮忙打个报警电话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