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名试炼者从试炼阵法中逃脱后,我又进入了一次试炼阵法,那里面魔气的浓郁程度难以想象,不是一个岌岌无名的试炼者应该能破局的。那最大的可能就是,魔种在他身上寄生了,不日就会在他识海生根发芽,到时候他会完全沦为一具无意识的傀儡。”
“你可探查清楚了?那人身上,有无被魔气侵染的迹象”,庄周状似无意地拨了拨手指,问道。
“他破阵之时,除了身受重伤精神萎靡以外,并无异样。他在稷下医馆中就诊昏迷时,我也曾潜入探了探他的虚实,仍旧不曾有魔气。但是古典中记载,被魔种附身的短时间内,被寄生者不会有任何异常。”
“他若是入了稷下,犹如在稷下埋下一颗不知何时会爆炸的炸弹,犹如一个毒瘤不知什么时候会扩散到四肢百骸。若是被完全控制后与魔族势力里应外合,定会搅乱如今已有的和平。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他势必不能入稷。”
“此时我也与夫子商榷过,他的意思是,学院的规矩不可破,他会多加留意,若是通过试炼仍旧可获得入稷资格。可这危险程度如用丝线悬于头顶随时会坠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祸患一旦铸成,就难以消除了。墨子在这里恳求你,请在梦境试炼中困住他!”
二人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沉默良久,庄周扶额叹息,“我知道了。这是最后一次了。”
日月易形,又是一次东升西落。
我仍旧昏迷,扁鹊打开一个绸质小包,将其摊开,小包中整整齐齐插着数十根长短粗细不一的银针。他动作凌利,修长纤细的手指紧握着银针,将其送入灯火焰心淬烤半分钟,后轻轻刺入我的头顶。
“百会穴”,扁鹊点了点头,口中小声念叨着。
“上星穴”,一根更粗的银针探入我的皮肉,过电一般酥麻的感觉爬满了我的全身。
我依旧眉头紧锁,在梦魇中难以自赎。梦魇中我双手双脚被钉入十字架中,无数把利刃插入我的身体,两把巨大的刀砍入我的头顶和上额,鲜血横流。周围传来低低地尖细的魔鬼一般的笑声。
“到神庭穴了”,扁鹊又换了一根更长更为尖细的银针,耐心地淬着火。
一把熟悉的剑从远处飞来,是溯光剑。我绝望的表情出现了松动,我呼唤着我的剑,‘溯光!’那剑仿佛听见我的召唤一样,不住变大变亮,我似乎能觉察到这把剑的兴奋雀跃。
‘救...’,救我二字还没有说完,那把剑直直冲我心口刺去。
“神庭穴!入!”外界一声喝响从我耳畔传入,一针扎下,一滴黑血顺着针眼流了下来!
“疼!”我猛地睁眼,目眦尽裂。
扁鹊胸有成竹地凝望着我,又回头吩咐小厮,“告诉夫子,试炼者醒转过来了。”
“你的两只小宠物的伤也被我医好了”,扁鹊边说边用酒精再次给银针消毒。
翌日,老夫子拍了拍我的肩膀,送我进入庄周老师的石室,和蔼地冲我笑道,“这是最后一场试炼了,通过了这场试炼,你就正式成为稷下的一员了!”
“多谢夫子”,我向夫子回礼,后推开了石室的大门。
石室内部很简陋,不过一桌一椅一床榻一屏风而已。
“哦,是你?”庄周老师眯着眼睛打量着我,声音轻柔空灵,如同谷涧中不染尘世的精灵,“山水有相逢啊,不久前我们还在峡谷遇见过呢。”
我一下子紧张起来,他不会记起了我把他虏进麻袋中的事儿吧,“是...是吗?”我轻声回应。
“上次我梦游,不知怎得醒来的时候在一个麻袋里面,现在想来还腰酸背痛呢~”
“啊...?”庄周一语置地,我感觉四周死一般的静谧,我的左手不住摩挲着右手的骨缝,来掩盖我紧张的情绪。
“是不是我梦游的时候又乱砍人了,你才情急之下出此下策啊?唉,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了,真头痛!”庄周扶额,眉头蹙起。
“啊...?啊!对!”我反应过来后立马附和着。
“孩子,准备好了吗?”庄周望向我,眸底好似隐藏了碧波海洋。
“庄周老师,我准备好了,请开始您的试炼!”
庄周直视我的眸子,转而瞥了一眼简室中的床榻,引导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一方床榻,一个很大看起来很软的枕头,还有一个铺在床榻上绣着蓝色卡通鲲鲲的被子。
“啊???”我不明白他什么意图,密室...床......这不会是要潜规则我吧?
他见我迟迟没有动作,“怎么?”
“我还小...”我还小,哪经历过这种大场面?
庄周神色一滞,然后爆发出爽朗的笑声,“你这小孩,脑子里想的是啥?我的意思是,你在床上躺好,我助你入梦开启试炼。你也不想入梦后直接倒在这冰冷的石地上吧。”
嗷嗷,原来是这样。
我乖乖地上了床榻,枕上那软乎乎的枕头,盖上卡通薄被。
“试炼者,这是最后一道试炼。记住,你有三柱香的时间。若是在规定时间内能挣脱我的梦境幻术,你就正式是稷下的弟子了。”
庄周双眼金币,手指微微勾起,他的背后出现了一个巨鲲的虚影,巨鲲甩动尾鳍。以庄周为中心,整个密室如一潭春水一般,随着尾鳍摆动的节律,一个个波纹荡漾开来。无数冰蓝色的蝴蝶围绕着庄周飞舞,有的在他浅绿的发丝上轻啄,有的停在他的衣领栖息。
庄周勾起的手指指向我,如同仙人指路,所有的碧蝶振翼飞向我,稍作盘旋后冲入我的额心处。暖流霎时间流过我的静脉,一股灵力拖着我的意识不断下沉,仿佛一双有力的大手轻轻拍着我的后背,耳畔是潺潺的海浪声。也不知是何时,我已然沉沉睡去。
庄周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他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他摸了摸肩头的小鲲,小鲲随着他的抚摸尾鳍高高竖起,“咕噜...咕噜...”,它无意识地发出了舒服的声音,几个透亮的泡泡从它嘴中吐出。“乖,先去一边玩”,庄周戳了戳小鲲的小鱼头,小鲲游到床榻边,变大成一个中等尺寸的鲲,盯着昏睡的我出奇。
庄周将桌上香炉中的香点上,萦萦香气环绕。他不自觉打了个哈气,“唉,搞得我也想要睡一觉了。”
温暖,凉爽,空气中有一丝腥咸,但是我并不反感。入眼是一片蔚蓝,我在碧波上飘荡。天空中偶尔有几只海鸥向下俯冲抓起大海中的鱼儿跃然飞远。
为什么没下沉呢,我心生疑惑,往下看去。
啊,紫龙在我身下,两只爪爪两条腿腿有节奏的摆动着,不过是在艰难狗刨。
“小紫,有你真好”,我狠狠抱了抱它,又伸手挠了挠它脖颈位置的鳞片,那是它最喜欢我给它顺鳞的地方了。
它舒服的不自觉发出呼噜噜的声音,一时间忘记了狗刨,我俩差点一起沉下去。
“小紫,你怎么不飞啊,我都不知道你竟然会狗刨。”我又拍了拍它的头。
“翅膀还没完全好,飞不了”,它语气淡淡地说,眼睛不自觉望向后背没有张开的双翅。
我闻言望向它的翅膀,发现它确实耷拉在龙脊两侧,没有什么生机。
“唉,跟着我可真是苦了你们了”,我默默低下头。
“小冰龙最近还好吗,它一直在召唤空间中,喊它也没有回音。”
“伤势太重,虽然得到了及时医治,但是它还是幼体,所以陷入长睡眠了。大概一周就能醒转。”
我在紫龙脊背上和他交谈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脚下的水域暗流涌动。
“你有没有感觉...地震了...”在水中出现一阵剧烈的晃动,我和紫龙被抬升到很高的位置,我们脚底有一个蓝色岛屿正以极快的速度浮出水面,那岛屿最顶端有个深蓝色的三叶花朵的纹路,刚好被紫龙踩在脚下。海边的落日余晖洒在岛上,倒是有了几分金灿灿的光影。
岛屿还在不断浮升着,和稷下整个学院差不多大的岛屿初露端倪,这...这好像不是岛屿,为什么边缘会有尾鳍?
霎时间一道粗壮的高压水柱将紫龙和我高高顶起,等我们被水压冲到最高处的时候,突然看到一张有王者峡谷半个地图大的嘴冲我们大敞。
在半空中,我终于看清,那是一只巨鲲,是庄周天天养着的那只巨鲲!
我们从天而降,对准了巨鲲的喉眼。
我脑子里先想到的竟然是小时候吃零食的时候,把零食抛弃来,然后用嘴去接住。只不过,我现在是这个“零食”,好像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充其量算是餐前小点。
“咕噜,咕噜”我们跌入巨鲲嘴中的时候,吞咽的声音不住从那个黑黑深深的喉管传来,声如擂鼓,震得我脑袋里嗡嗡直响。
紫龙一爪子狠狠钩住巨鲲的一颗牙齿,一爪子拽着我,耳畔尽是,“咕噜,咕噜。”
灵活的舌带着一股异味从牙齿上扫过,“咕噜咕噜。”
我们被推入喉眼,一路向下,“咯噔咯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