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田仁一郎快速的走过走廊,轻车熟路的躲过了每一个监控和警察。
这个穿着领班制服的中年男人,微微缩着脖子,半垂着的眼睛里满是冷漠和阴郁,他的肌肉紧绷,手不自然紧握着。
他有点厌烦的皱着眉头,他本以为一切都要结束了,可偏偏这个时候那群条子来了。
山田仁一朗是在米花饭店工作一个月的领班,当然,其真实身份是黑衣组织二把手朗姆的心腹之一。
而真正的领班早就在东京湾里喂鲨鱼了,他潜伏在这里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朗姆大人交给他的任务。
就在不久前,他在水谷本一的房间里装上了炸弹,而那个被考核的新人也成功的把水谷本一引到了对方的房间。
所有的演员都到齐了,只差最后一步。
可是现在,那群警察来了,朗姆大人收到的消息,让他无论如何也要确认水谷本一的死。
山田仁一郎对朗姆大人绝对忠诚,但这并不妨碍他不理解那位大人的心思。
他原本的任务是监视这次考核的两位新人,那个刚刚有一面之缘的笑得很恶心的金发情报贩子就是其中之一。
他不了解安室透其人,不过那个家伙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怎么说也不会是个蠢蛋,只要对方有脑子,就不可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所以说他真不明白,为什么朗姆大人要让他监视他们。
不过作为一个任劳任怨的打工人,他可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利。
他走进员工专用的楼梯间,走到了地下一层。
米花饭店的历史很久,地下室有个巨大的酒窖,酒窖旁边则是这几十年才建的电子电力安保系统。
按照朗姆大人的要求,他要去楼上确认水谷本一会在规定的时间内死亡,而离八点一刻也不到十分钟了。
为了不让那群条子起疑,他要想办法接触水谷本一,于是他决定装作给水谷本一上酒的服务生。
规律而又不疾不慢的脚步声在黑暗的地下去回荡,山田仁一郎从后腰摸来摸去,最终找到了打开酒窖大门的锁。
他在门前站定,想了想,有点烦躁的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燃黑暗里闪出了一点不明显的火光。
忽然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朗姆大人这次可是特意叮嘱他看好那个叫绿川光的新人,有什么异常都要向他汇报,也不知道朗姆大人又在布局什么,会对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如此关注。
这个叫绿川光的是,在此之前那个叫轩尼诗干邑的组织成员也是。
……
初冬的夜晚清冷而又寂静,写字楼的天台上更有点高处不胜寒的味道。
这里除了诸伏景光外一个人也没有,足够远的距离隔绝了宴会场外的一切声音,以至于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虽然听不见声音,但七百码开外停在路边的警车上还闪着灯,在夜色中十分明显,对于视力很好的狙|击手而言更是强眼的很。
他不知道警察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当然,就从他耳机里听到了琴酒的反应来看,对方对此也毫不知情。
宴会场里有幼驯染,诸伏景光很放心,想来对方也能处理好。
离八点一刻越来越近了,他微微移动木仓口,一点点的瞄准站在窗边不停烦躁的吸烟的水谷本一的心脏。
他默默的数着时间,应该只剩不到八分钟了。
耳机里也适时传来琴酒的声音。“绿川,准备。”
他应了一声,调整呼吸,专注的盯着水谷本一。
另一边。
安室透当然不知道天台和地下一层发生的事情,他正专心致志地监听着那个少女和目暮十三的谈话。
而越是往下听,越是心惊。
水谷本一当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这一点他一直都知道,但他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十恶不赦,人口贩卖,洗|钱,谋|杀……
他听着那个少女用平静的几乎有点冷漠的声音叙述着水谷本一的罪行。
就这种单拎出来就能让人在监狱里蹲一辈子的罪名少女足足说了十多条。
能做到这种程度没有被警方和公安盯上,对方一定有保护伞,这个保护伞应该是组织吧。
还有,这个女孩自称记者,但是查到的东西未免有点太多了。
安室透听着女孩的讲述,心里却在庆幸对方没有查到有关组织的事情。
毕竟,如果朗姆的人还在场,这个女生如此大大咧咧的暴露组织的存在还没有被他处理掉的话,朗姆那个疑神疑鬼的家伙一定会怀疑到他头上。
到了那个时候,他就不得不亲自让这个女孩永远闭上嘴了,他有点冷酷的想。
老实说,他并不想要杀|死这个女孩,这个孩子显然知道一些事情。
但这个孩子太年轻了,也很天真,只凭借一些有小聪明,可是没有办法在这种世界里活下去的。
所以这个女孩不可能是真正隐藏在黑暗中的人。
既然如此,他也不会想对一个普通人动手。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躲过了一个死亡威胁的樱井美奈坐在一群警察中间,平静的叙述着水谷本一的罪行。
她讲到一半有点渴了,顺手端起了旁边的茶杯抿了一口。
她所讲述的这些东西,其实只是最表层的而已,她在调查水谷本一的时候,也发现了一点不太对劲的地方。
以对方那样高调的人做出这样的罪行,很难真正被完全掩盖。可事实上这么多年来对方的行为一直都没有被发现。
如果说这中间没有人做手脚的话,樱井美奈是不相信的。
但她知道,无论如何,这些东西在没有得到证据之前是不可能同警方说明的。
“我记得水谷本一还有一个女儿叫水谷娅子,我建议你们去看看她是否安全。”
樱井美奈把茶杯放到了碟子里,好心提醒道。
目暮十三严肃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粉发的少女在讲述完这些东西之后就彻底沉默下来,她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接下来的事情也不是她一个普通人能够插手得了的了。
……
山田仁一郎走进了酒窖,酒窖里很黑,也几乎没有光源。
他宽大的皮鞋踩在了年久失修的木质地板上,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米花饭店的历史已经很久了,酒窖这么多年来也没有翻新,使用的还是原木的地板和酒柜。
但就算如此,他也没有掐灭自己刚刚点燃的烟。
他摸黑走在酒柜中间,仿佛对这里所有的地形都非常了解。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胸前铭牌的位置上那个亮着微弱红光的红点就异常明显了。
那是一个微型监视器,山田仁一郎清楚地知道监视器的对面坐的是谁——朗姆。
他一边思存着那个叫绿川光的家伙会被朗姆大人注视到的原因,一边穿梭在酒柜中,时不时的张望挑选这昂贵的酒。
他以缓慢的步调继续前进,最终走到了酒窖几乎最深的地方。
就在这时他闻到了一个有点奇怪的味道,他皱了皱眉头,准备去味道来源的地方看看究竟。
他走到那个气味传出来的角落,这里的酒柜比其他地方摆放的要狭窄一点,他微微侧了侧身才挤了进来。
就在这时,他的脚下踩到了一滩水。
山田仁一郎没有在意这奇怪的小瑕疵,他微微抬起头,坐在他正面前的酒柜上摆着一瓶看起来非常古老的酒。
这瓶酒的瓶子灰噗噗的,也几乎看不清里面酒液的颜色。
鬼使神差的,他出手拿下了那瓶酒。
他把酒瓶翻了个面,才看见那个已经快要掉落干净的标签。
那是一瓶轩尼诗干邑。
这时,从刚刚开始产生的危机感又一次出现了,心中有一个声音叫嚣着让他尽快离开这里。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而言,直觉和第六感都能救他们的命。
他没有忽视心中这种愈发不妙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最终还是灵验了。
嘴中已经快要燃尽的烟,掉下了一丝还泛着红色火光的烟蒂。
火光落在了他脚下的那滩“水”里,山田仁一郎瞬间就明白了,那根本就不是水,而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溢出来的酒液。
他的瞳孔骤然缩紧,想要抬脚离开这里。
但是已经晚了。
下一秒,酒窖里发出了剧烈的爆炸声,不断疯长着的火苗快速的舔舐着他的身体。
因为爆炸,酒柜里的酒几乎全部都被炸开了,很快,高浓度酒精又一次引燃了第二次爆炸。
冲天的火光瞬间冲出了那扇已经有点旧的酒窖的门。
旁边的电力安保室也被无辜牵连,被火点燃的黑色电线迸发出了亮眼的火光。
就在一楼,接连两次的爆炸瞬间引起了会场的警察的注意。
目暮十三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连忙叫手下拨通消防电话,然后准备让警员们控制好听到了爆炸声已经被吓傻了的宴会名流,时刻准备好撤离无辜群众。
而樱井美奈也在听到爆炸声的瞬间就反应过来了什么,那种一直萦绕在她心中的不安的感觉终于是灵验了。
她快速的站起身,躲过了旁边挡路的警察快速的跑上了楼。
她之前以为有人想要对水谷本一不利,或者说想要直接害死他。
现在警察在场,她也自信的觉得那个蛰伏在幕后的人也不会在轻举妄动。
现在想来一切就是她自作聪明了。
她虽然并不在乎水谷本一什么时候会死,但这个人绝对不能死在现在。
如果现在就死掉的话,她就没有机会再知道有关晴子小姐死|亡的真相了。
她不知道这场爆炸之后会不会会有别的连锁反应,但是如果真的引发了其他爆炸的话,这里的普通人恐怕都要遇难。
无论如何,为了杀死水谷本一而害死这里的所有人,未免也太极端了。她自认不是什么侦探,但也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所有人(包括自己)在这里悄无声息的死去。
她咬了咬牙,冲进消防楼梯。
就在这时,她手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传来了新的消息。
她快速的打开手机查看,却因为手机信息的内容而变得脸色苍白。
[抱歉,美奈,我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香取晴子]
就让她看到信息的一瞬间,她脚下的地板猛的震了震,耳边又一次传来了几乎令人耳鸣的爆炸声。尖叫和呼喊接踵而至,而樱井美奈却没有心情关注这些事情。
她抬起腿,飞快的跑到了楼上的住宿区。
而天台上,架好木仓的诸伏景光注意到建筑物理冒出的浓烟。
他看着楼下的骚动,沉声问。“怎么回事,琴酒?”
耳机却传来了好友的声音,好友急促的呼吸还在他的耳中无限的放大,对方的背景音里则是尖叫和奔跑的响动。
“会场出现的爆炸,警察和群众全乱套了,琴酒,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组织会安炸弹?”
琴酒此时正坐在保时捷上,电脑里无数个监控屏幕已经黑了大半。伏特加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屏幕却丝毫没有恢复的迹象——想来是因为刚刚某次爆炸破坏了场内的监控线路。
实际上,爆炸并不是组织安排的——至少不是明面上,他们不会为了水谷本一大动干戈,引得警方注意。
琴酒烦躁的叼起了烟,当然并不排除朗姆在暗中做手脚的可能。
但那个老家伙可没必要这么做。所以到底是谁?
诸伏景光看着瞄准镜中急躁的踹着门的水谷本一,心中不安的感觉愈发明显了,离八点一刻已经不到两分钟了。
就在这时,耳机里传来的那个只在一开始出过一次声的温润男声。
那个声音依然带着不紧不慢的悠闲和和缓,仿佛这并不是任务变故的紧要关头,而是某个平静和煦的午后。
“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