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正茂的年纪一惊梦,整个青春都会为之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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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下过雨的四月,只要傍晚一吹风,残留的凉意就在空中挥之不去。
尤其是刚好处在顺风方向的狭窄老巷道,冷寂得像是快被这座嘈杂的小镇所遗忘。
坑洼的泥地里瘫坐着四五个人,只有站在一片割裂光影里的瘦高男生呼吸略微平稳。
他缓缓放下头顶的卫衣帽,露出白而长的手臂,走到最先下令动手的那个人面前,蹲了下去。
“是要这个?”
江继将一沓红色钞票轻拍在那带头人的脸上,冷声道。
剪着锅盖发的老大把身体往后狼狈一缩,双目紧闭,装死失败:“不,不要了……我觉得冥币更适合我。”
比起钱,他现在更想要命。
江继收了被折叠刀划破皮的手,直起身,用一米八几的身高优势倪视着:“想要钱就去赚,什么年代了还搞勒索?”
躺着的几人忍痛吸气,不断点头,心里祈求着这位打起架来全用狠招的大爷快点离开。
江继这才把从巷边捡来的半截木棍扔进蓝色垃圾箱,极其烦躁地抚去手背上的玻璃碎渣。
“还不走?”他垂下刘海微遮的冷淡眼眸,问道。
“……哥先走吧,”坐在地上的几人鼻梁还在流血,说话像是快断气了,“我们再养会儿伤……”
对这帮混子的认怂程度评了满星,江继面无表情地从他们中间跨过。
他本人也没想到,自己都成人们所调侃的破落户少爷了,刚搬来这儿还能碰上勒索这一喜事。
这群人从江继在一家面馆里掉出几张红色钞票起就盯上了他。
但表现得太贼眉鼠眼,本人早就猜测到了。
他东弯西绕地走进一堆有湿纸箱和破碎酒瓶的巷子,拿了个好使点的武器,等着捕雀。
原本就有些燥意的江继没心思陪打,直接把这帮混青年当作负面情绪的发泄口。
他受的伤不算太严重,但全身都沾上了泥渍和墙灰,论他怎么拍都拍不掉。
踏出巷口,此起彼伏的刺耳鸣笛在街边久久回荡。
路摊发出的难闻烟味随风卷向半空,裹挟着鼻腔里的铁锈味一同混入江继肺里。
让他直犯厌恶。
可就在各种吆喝声的间隙里,一声轻笑从他身侧传来,让他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好不容易将眉头舒展开来的江继,在这一刻又绷紧了脸。
巷口左侧墙壁正靠着一位看上去与他年龄差不多的男生。
他单穿黑色长衫,下颚和侧颈都贴着有些皱巴的创口贴,嘴角自然上扬的弧度透露一丝散漫。
一副观戏般的随意站姿让他浑身溢着痞气。
那人见江继望向他,眉头自然轻挑,显然是目睹了刚才他在小巷里所发生的一切。
江继拍灰的动作止住,朝他半眯了一下眼。
不知道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看他没有冲上来和自己交手的动作前兆,江继便继续拍着身上的污渍,清理泥味。
过了几秒,他直觉告诉自己,有人盯着他。
而且目光异常灼热。
江继忍了忍,再次转头,压低了眉。
两人对视了几秒。
那人姿势没变,就这样歪着头,像是在欣赏什么风景。
江继轻吸了一口气:“。”
这人看热闹这么明显?
略感陌生人的冒犯,江继压下躁意,抬高了些下巴,发送着警告他别再看的信号。
可那人仿佛开了接收屏蔽器,只是朝江继轻眨了下眼,并没有移开视线。
他强扯着嘴角:“?”
还看?
事不过二。
那双带有不明意味的打量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让他感到极其不爽。
他面对着那人,高挑的身形在昏黄光线的照射下,往地面投下大片阴影。
江继想起他的那声嗤笑,心底的燥郁再次迸出。
他以为这人和那帮社会青年是一条船上的,便横眉冷对:“看什么看,一起挨打?”
男生没回答,对于江继威视的压迫感,甚至丝毫不慌。
在破碎的光点里,他那双眼尾上挑的眼瞳在江继身上漫无目的地扫视,许久之后才抛出一个低沉的笑声。
和江继走出巷口时听到的那声一样,似乎带着满格的挑衅。
“看你啊。”
慵懒的嗓音传入江继耳里,惹得他心里发毛。
江继眉尖一抖:“你——”
“原本我来,是怕你挨打的。”
江继刚准备好的骂词被强制封在半喉里,对他莫名其妙的言语心生疑惑而又十分戒惕。
于琰这才放下交叠在胸前的双手,站直了身,活动着因偏得太久而发酸的脖颈:“你走的时候我刚进店,老板娘就让我跟上看会不会出事。”
他望进黑巷里还捂伤哀痛的那群怂逼,勾起了唇角:“但现在看来好像不需要我正义报个警,更适合叫救护车。”
江继闻言瞟了他一眼,看着他伸了个懒腰,颈侧露出了未完全消散的淤青。
正义没看出来,倒是这伤得比自己还厉害。
只怕这人真出手相助,结局会越帮越忙。
但既然揣有一份好心,江继还是耐着性子听他讲完了整句话。
他以为就这样结束了这不怎么愉快的交流方式,便掏出兜里没碎屏的手机看了眼时间,穿梭在弥漫着垃圾酸味的外围老巷。
白幽的屏幕光映在他有些墙灰的脸上,刃眉之下的冷色更加显然。
他眼底熠着手机页面因切换而不断变化的辉点,流露着躁意。
这儿的岔路口有好几个,江继没来过,只能依靠残存不久的记忆和智能导航带他返程。
拐过一个角,他仍能听到跟自己不同步的脚步声。
慢悠而无意拖长。
和他遇到的那群人完全不一样。
江继在心里匹配了一个人,但还是持着戒心,定了步。
“你跟着我干什么?”江继的声音再次冷到极致。
“出去就只有这一条路啊。”
于琰很快走了上来,和他并肩。
他指着前面不知道还隔着几排老房才能见着大街上的霓虹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你还没谢我呢。”
江继还在滑动屏幕,听到此话便挑起眼皮,对什么事都没做的闲人犹疑:“我要谢你什么?”
于琰轻耸了下肩,声音从刚才的懒劲儿变得有些清亮:“我不是说了吗?我过来看看,我可是从头到尾都站那儿看着。”
“而且我发现了你一个破绽,”他单手拿下叼在嘴里的不二家纸棒,强行语重心长:“要是你抡人的时候还能注意一下脑后,也不至于被他们搞偷袭。”
江继立刻皱起了眉:“?”
他差点被刀划破相,这人却在一旁喝茶分析战场?
听他这个意思,好像自己就不该犯那样弱的低级错误,于是礼貌反问:“那你不上?”
“我说了我就看看,又没说我出手。”叼着糖的人还不以为意。
……您的逻辑?
江继把眉头拧得更厉害了:“……”
这人可能有那个大病。
但也是。
素不相识,又没情没分,自然没有理由插手这种烂事。
江继不想再与这理解能力满级的人浪费时间,重新加快了脚步。
但身后之人似乎没有自知之明,依然和他齐肩,并且姿态散漫。
江继忍着迟来的手臂疼痛,回复着他妈发来的询问消息。身旁人也没说话,只是叼着他觉得水果味过于浓烈的糖。
两人谁也不语地走出了弯弯绕绕的深巷。
重现的喧嚣声将江继包围,霓虹灯不断炫动着。
江继盯着看了几秒,成功地将他零零碎碎记的回程路线给炫没了。
他往侧边挪了几步,点开了导航。
纵使他身上的白色卫衣变了色,裤腿也全是污渍,但他整个人的傲气,就像是淌过荒野的清泉。
最显眼的,是他卫衣左侧的知名logo。
于琰一下就看清了。
“你不是这儿的人吧?”
江继输字的手微微停下,对他突如其来的问话有些敏感。
“老巷口这破地方,有些地点导航找不着。”
见他如此反应,男生便对他指尖不断点屏猜了大概。
话音刚落,江继手机的导航软件就弹出了无法搜索该地址的页面。
江继这才抬起眼皮,对他嘴的灵验程度颇感无言。
那人朝自己的方向微微倾了身:“考虑一下人工导航?”
江继不太明显地轻啧。
这人怎么话这么多。
他有些不耐烦地拉开距离,警惕道:“不需要。”
“这么防备?”于琰指着自己还贴有创口贴的脸,认真道,“我三好学生,就凭你打人的那些狠招式,我也没能力拐你。”
末音一收,手机里又弹出他妈问自己是不是出事了的信息。
在大脑飞速运转下,江继快速回了过去。
看他穷追不舍,江继估摸着自己应该能打过他,便忍着耐性,隐晦地说出自己还记得的标志性建筑。
反正他到了转盘处就能找到路。
那人又挑了一下眉,往前指了指:“直走两个路口,再左拐。”
江继将手机锁屏,犹豫了片刻,还是准备朝着那人给自己指的方向走去。
还没走几步,身后又传来一阵轰响的引擎声。
那阵仗,就像是开大炮的。
“你就这么走了?”
熟悉的说话声从他耳旁扑进。
扭头一看,果然是他。
只不过那人两条长腿跨上了一辆黑色机车。
江继怔了怔,对车身还嵌着审美偏离的炫彩灯面露复杂。
“不然?”
忍着路人投来的奇异眼光,江继自然地拉上了卫衣帽。
四目相对的刹那,他想起了什么。
这人刚才给自己指了路,出于礼节还是要道谢。
毕竟这种叫他看情况他就只会待着看的人,应该是会计较的。
刚想开口,机车上的人又抛出一句:“你伤得不重吧?”
江继想着这话应该是在讽刺他被偷袭的那一瞬间,便加重语气道:“不重。”
“那没事儿了,”不知道他又从哪儿翻出了一包东西,扔给了面前的人,“这个给你。”
因为条件反射,江继无意识地接过。
低了头,他看清手中正是一袋绿色包装的溜溜梅。
“……”有人脸色不太好。
那人看江继挣扎了挺久,以为他不好意思收下,还做出大方样:“拿着,路上吃。”
?
江继含笑看了回去:“……?”
你一定有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