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这种事,一方要是执意坚持,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
当然,前提是如果祁阳没有在乔行舟他们庆功宴结束后冲上来打人的话。
祁阳无法形容楼瑾瑜看到他挥着拳头偷袭过来时那一瞬间恐怖的眼神,所以当这一拳落到实处,哪怕被卸掉大半力道,他仍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就好像,楼瑾瑜其实能避开他的攻击。
但现实却是,楼瑾瑜嘴角负伤,还因为刚才的躲避踩空台阶崴了脚,扶着路旁的行道树直皱眉。
这人也就是个空架子,祁阳不屑,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心中依旧怒火燃烧,没有就此收手的打算。
如此表现,是因为他看到楼瑾瑜伸手试图碰乔行舟的肩膀。
乔行舟站在外侧没有受到波及,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脸色前所未有的冷,大步上前用力扯着祁阳的衣服,几乎是将人甩离了楼瑾瑜,冷眼对视,“道歉。”
祁阳踉跄两下,没站稳就被乔行舟冰冷的眼神冻伤,眼眶通红,第一次知道多情的桃花眼也能不含一点温度。
他梗着脖子委屈道:“凭什么道歉,我看到他伸手——”
乔行舟直接开口打断,“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祁阳。”
“我没有答应分手!”祁阳急迫喊道,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慌张。
示弱装可怜这样惯用的手段尚未付诸行动,对方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粉碎了他的希望。
乔行舟恍若未闻,争论发展到如今的地步,他不会再有一丝心软,成年人做错了事就要自己承担后果,他看向保持沉默降低存在感的楼瑾瑜,询问道:“瑾瑜,帮你报警?”
祁阳闻言瞬间脸色苍白。
楼瑾瑜看似眼神略显无奈,实则是再也压不住勾起的嘴角,回以淡淡的微笑,声音低沉:“不用了。”
这样的退让是因为谁,乔行舟心知肚明,自然更是愧疚。
他没有再理会身后的视线,走到楼瑾瑜面前蹲下检查受伤的脚踝,又皱着眉站起身将人搀扶走去不远处的车后座,开车去附近的医院。
这件飞来横祸的原因不好解释,乔行舟纠结许久,众多言语最终化作了深深的“抱歉”,又表明自己会负责到底的态度。
楼瑾瑜垂眸敛去微光,故作迟疑道:“如果是男朋友误会了,不如解释清楚?”
前提是解释有用,乔行舟再次心里难以控制的升起一股对祁阳的烦躁,清冷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近人情:“不是男朋友,是前男友。”
楼瑾瑜非常有礼貌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论比AK难压的嘴角#
到了医院,医生说脚扭的有点严重,至少要修养一星期。
心里门清的楼瑾瑜随意点了点头,医生见他不甚在意的模样皱了皱眉,转移视线看向乔行舟,道:“家属最好盯紧一点。”
楼瑾瑜微微挑眉,装作看不到乔行舟不赞同的指责眼神。
乔行舟在医生注视下慎重点头:“好的。”
于是在楼瑾瑜有意无意多次装作行动不便的情况下,因为担心和愧疚主动提起照顾病人的乔行舟,就这样在楼瑾瑜家里暂时住了下来。
*
夜晚近十点,天色黑沉,别墅灯火通明,空旷却也十分寂静。
书房里,楼瑾瑜正和巫行等一众人开着视频会议,处理合作项目的收尾工作。
和巫行的合作,才是楼瑾瑜真正操控的棋子,已经完成的A市项目只是用来掩盖真实目的的一环。
再过几天,他将会成为楼氏集团的新任董事长。
半小时后,会议里几个高管见已经没有自己的事,纷纷找借口光速下线,动作之迅速仿佛后面有鬼在追。
楼瑾瑜冷峻的正脸正对电脑屏幕,嘴角淤青隐隐泛着紫,不算小的一片十分醒目。
一眼就能看得出他是被谁打了。
巫行沉默了一瞬,知道以楼瑾瑜的身手,这伤八成是愿打愿挨。
他的第一反应是,这厮脸上居然没有巴掌印,真令人遗憾。
哦,楼瑾瑜喜欢的是个男人,巴掌换成拳头也很正常。
他移开视线,趁楼瑾瑜低头看文件时冷静且迅速地截屏发给迟晏和陶奕,一通操作时还没忘若无其事继续说着工作。
背刺完的巫行本不打算就这伤说什么,但楼瑾瑜起身去接水的背影实在令人诧异,他没忍住开了口。
“你不会是强迫别人跟你在一起,结果腿被他打瘸了吧?还有你这脸,可别破相了。”
最后一句显然是巫行的玩笑话,楼瑾瑜闻言却骤然脸色阴沉。
这张脸在某些想法上面的优势,他心知肚明。
他摸了摸刺痛的嘴角,回忆起镜子里碍眼的青紫和伤口,声音泛冷:“不是他。”
敲门声响起,楼瑾瑜忽然起身去开门,看得巫行一愣,他心道:瘸子还能走这么快?
“怎么了?”
乔行舟刚回家收拾完衣服和日常用品回来,没见到人,这才担心寻了过来。
“没事,只是来看看。”
清冷的男声完整收入电脑,一并收入的,还有摄像头里门边露出半张白皙侧脸和修长身形的陌生男人。
饶是巫行见多了俊男靓女,在看到的那一刻也被惊艳了一下。
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楼瑾瑜态度还见鬼的温柔,观两人对话,似乎又只是朋友关系……
差不多猜出了大半个前因后果的巫行此刻震惊且无语。
等书房的门关上,他表情已经比调色盘还要精彩,用一种看到奇葩的眼神看着楼瑾瑜。
惊奇道:“所以,你为了把人骗回家,故意添了这么一身伤?”
嘲笑的语气简直比隔壁坎贝娜阿姨她二舅家的三姨父的脚底的鞋垫还要臭。
楼瑾瑜面无表情,冷漠道:“正当防卫。”
事实上他并不觉得有多丢人,反而为这一行为换来的结果隐隐得意,甚至有些许自豪感油然而生。
巫行:“……”某人当初在国外被人绑架用木.仓抵着脑袋都能毫发无损就地反杀,这回充其量就是个打架斗殴而已。
“正当防卫”,还能以此为借口把人留在家里,防的是谁就不用猜了。
巫行沉默后冷静道:“……你情敌挺猛。”
虽然上次的A市三人行惨遭楼瑾瑜出手阻止,但毕竟是背后插刀的兄弟,对于对方的感情进展,多多少少都有些关注。
情敌?一个出局的人算情敌吗?楼瑾瑜淡淡嗤笑一声,冷漠之下的恶劣一览无余。
这伤,就当做是他挖墙角的报酬了。
祁阳挥拳时眼里的恶意,抱着什么样的想法,他都不打算再计较。
楼瑾瑜轻阖着眼,遮去深处的阴狠,微微勾起的嘴角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看得巫行很是牙酸,他从没想过楼瑾瑜出众的谋略(阴谋诡计)会用在这上面。
真是见鬼的场面,巫行尽力压下抽搐的额角,似笑非笑道:“陶奕那边这两天正好能闲下来。”
楼瑾瑜眼皮子抬了抬,视线缓缓在他身上落定,注视着。
巫行全当作没看到,继续道:“所以我们三个打算来A市逛逛,要是来之前‘再’突然忙起来,你猜我们会是什么心情?”
“……”
视频在楼瑾瑜的黑脸中被巫行果断关闭,他合上电脑,眼里出现了方才没有的担忧,深深叹了口气。
虽然结局已经落定,但楼瑾瑜想要彻底坐稳董事长的位置,必须要回首都稳住局面,彻底压下某些老东西的反扑。
这个过程,少说也要两个月的时间。
并不是说这件事有多难,而是这些人骤然从高位被扯下,甘心是不可能的,拉锯战在所难免。
楼瑾瑜留在首都,方便处理是一方面,同时也能震慑住部分人企图和对手合作的心思。
巫行不信楼瑾瑜不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但他东看看西看看,就只能从楼瑾瑜脸上看到“乐不思蜀”这四个大字!
*
另一边,乔行舟在客房里放好带来的东西,出了一些汗,放空的脑子习惯性的就想去浴室洗澡后准备睡觉。
他动作一顿,忽然想到什么,思绪开始收拢。
几分钟后,乔行舟站在楼瑾瑜卧室门前,轻叩了两下门。
他住的客房和楼瑾瑜的卧室离得比较近,都在别墅二楼。
大约过了十几秒,门从里面拉开,乔行舟询问道:“洗澡可能有些不方便,要帮忙吗?”
楼瑾瑜握在门把手上的大手微微收紧,眸色中片刻的幽深很快被收起,但喉结不自然的上下滚动隐约透露出一点痕迹。
“要。”他尽力声音自然道。
乔行舟点头,从一侧楼瑾瑜视线看不到的地方,拿起自己从客厅搬来的几个凳子,直奔浴室。
他将高矮不一的凳子放在洗澡可能要用的地方,反复调整位置,确保能照顾到方方面面。
楼瑾瑜站在浴室门前看着乔行舟的一阵忙活,目光平淡如水。
“还有要放凳子的地方吗?”乔行舟问道。
“……没有。”
乔行舟回到房间,洗完澡后去拿放在客厅桌子上的药,在客厅待了一会儿才提着塑料袋上楼,敲门。
楼瑾瑜已经洗完澡坐在床上,比平时用的时间多一些。
崴脚导致行动不便是必然的,放在浴室的凳子确实用处很大,但这并不妨碍他看它们极不顺眼。
乔行舟端来一杯温水,递给对方。
医生开的药不多,两盒需要内服,嘴角的伤要用棉签沾上药膏涂抹,脚踝处则需要用红花油揉搓。
楼瑾瑜道了声谢,非常自觉的自己吃药涂药。
棉签沾了乳白的药膏,在嘴角伤口处随意涂了两下便算了,看得视线移开但用眼角一直关注着情况的乔行舟直皱眉。
“涂歪了,我去找镜子。”
楼瑾瑜顿了顿,似是察觉出乔行舟有那么一点点生气,低沉的声音略带讨好之意,不甚方便地站起来:“我去浴室再涂一下。”
显然,小镜子这样的东西别墅里可能根本就没有,乔行舟也确实没有在房间和客厅看到。
他在心里对刚才的避让进行自我反思,没再犹豫,询问道:“我来?”
楼瑾瑜递给他药膏和棉签,重新坐下来,同时也没忘记遵守人设,道:“好,麻烦了。”
“你不介意就好。”
清冷又温和的语气与寻常一般无二,像是随口回了一句话,藏在其中的试探微不可见。
乔行舟微微弯腰,仔细涂抹着药膏,注意力从纠结里慢慢挣脱集中。
有些正常好朋友之间可能有的肢体接触,他不确定是否应该特地避免。
担心接触太近会令曾受到他性取向冲击的好友感到不适,又担心他的避让会让对方误以为是疏离。
但因为清楚楼瑾瑜不会在A市久留,乔行舟意识到了这个“距离”或许不是那么重要,才有了这样算不算试探的试探。
棉签从嘴角处移开,楼瑾瑜开口,扯动了刺痛的嘴角。
他道:“不会介意。不管是刚才还是别的。”
楼瑾瑜直觉有必要继续回应,见乔行舟似乎有些惊讶,他瞬间了然,缓声表明态度。
“偏见和抵触,或许是因为不曾了解,如果我表现出过这方面的倾向,很抱歉,这不是本意。”
大概是语气太坚定,这话说得温和,听起来却特别像是在理直气壮的表示:如果我抵触了,那一定是怪我不了解。
乔行舟:“我知道了。”声音里带着难以忽视的笑意。
楼瑾瑜回忆自己说的话,淡淡挑眉,漫不经心道:“以前没去了解,现在想来,单身这么久的原因是其实喜欢同性也说不定。”
乔行舟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