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戕？”娄千羽深深盯着自家小妹。
娄玉婵平静地回望兄长，“对，那个汉子没熬住刑罚，老头悲痛过度也断气了。”
娄千羽心中有疑虑，但现在人多眼杂，他隐下没追问，转身对身后的人低声吩咐：“进去收拾了。”
随后，他将娄玉婵带到一旁无人之处，声音低沉：“说吧，怎么突然都给灭口了？”
娄玉婵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哎，兄长就不能相信我的说辞吗？”
“快说，你兄长还没傻到这个份上。”娄千羽皱眉道。
然而娄玉婵并不打算透露太多，只是淡淡地说：“抱歉了兄长，这事我不能说。而且，我明日不能同你们一起去桐苍了，那两个小同僚还劳烦兄长多照看。”
娄千羽急切地问：“你要去哪里？”
“去另一个地方办点事，兄长放心，不是什么大事。”娄玉婵恭敬地向兄长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看着小妹隐在夜色下的背影，就如他现在心里看小妹一样，有些越来越看不清了，到底那个县丞和她说了什么？
回到房间的娄玉婵让人烧了热水，奔走一天确实累了，她靠在浴桶边，回想起与冯世江最后的对话。
听完冯世江的话后，娄玉婵冷笑道：“司祟府只是我的垫脚石，我怎么能让它在我上青云前出问题呢？所以一切有碍我仕途的东西，我都得清理干净。”
这冯世江听后，感到一阵寒意，试探地问：“你什么意思？”
娄玉婵的笑容更加灿烂，语气却异常严肃：“冯大人你放心下去，过不了多久，宣冽我也会送下去陪你的。”
“——你是疯了吗？”冯世江有些难以置信。
娄玉婵耐心解释道：“冯大人，你运气着实不太好。如果你刚刚选择和我兄长说这些，他可能还真会放了你。但你们这些烂鱼臭虾，反倒是对我最大的阻碍，所以对不住了冯大人，一路走好。”
要不是武备司不能进女将，她也不必费心进什么司祟府。
若是让兄长知道这事，一定会让她马上退出府，明哲保身。
司祟府可以倒，但不能在她找到出路前倒，这些脏东西，她都会挨个处理掉。
……
司祟府的那两个司直回来了，纸傀却没回来？
晏淮玉再次捏着纸人闭眼，透过纸人睁眼后，只见周围还是一片漆黑，偶尔有剑刃破空的声音传来。
这是怎么回事，被人抓住了？
可他并没有感受到纸傀有任何异常的情绪。
“呼——不打了。”
晏淮玉：假裴序的声音！
“你很强，信奉我，我可以给你更强的力量。”
晏淮玉：这是谁？
“算了，藏头露尾的东西，还有脸说自己是神。”
裴序无视这个一路跟着他的东西，又回到火堆旁坐下，拿着木棍戳着火坑，心里盘算着怎样才能把这东西甩掉。
想起白天那个大爷说要信奉神，而神的家就在桐苍山里，他们绑人是为了给桐苍城里的崔老爷。
桐苍，山里的神，崔老爷。
看来这个崔老爷问题挺大，等到了桐苍得去查查。
“你想好信奉我了吗？”
“我可以给你很多力量。”
来来去去都是这些话，裴序充耳不闻，想到小纸人和晴娘都还在他褡裢里，得等天亮了才能出来。
“你要信奉我吗？想好了吗？”
就这两句话，这东西能重复一晚上，哎……要是晏淮玉在，不知道能不能收拾这东西。
打也打不死，袖雪砍上去像划破了纸似的，没一会又自己粘好了，他之前猜想可能真是纸做的，结果按到火堆上没用，泡水也没用。
就是不知道吃了行不行……算了，着实下不了口。
那头除了时不时有个陌生声音让假裴序信奉之外，就再没有别的声音了，晏淮玉放下手中的纸人，背靠在枕头上，
纸傀怎么跑到假裴序那里去了？白天他控着纸人从官道旁的小路去追失踪的司直，所以假裴序竟然一直在车队附近？
难道是从雍京城一路跟出来的？
晏淮玉自己也没注意，不知不觉嘴角竟挂上了笑意。
只是那丝笑意刚出现没多久，就渐渐收起来了。
他在想另外一个声音是谁？回想到刚刚为数不多的对话，那个声音一直想让假裴序信奉他，而真正谈得上信奉的，只有神。
那东西肯定不会是神，想到这儿，他面上涌起了不悦的神色。
他为什么没给纸傀描嘴呢。
……
临潼是个中转镇，往北直通昌平镇再到赤悯城，往西则是桐苍县城。
很多年前，桐苍去往赤悯城的路是最近的，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桐苍山里兴起了一帮草寇，他们盘踞在十八岭上，只要是想走捷径的过路人，都会被他们给杀人取货。
十八岭是个天险，朝廷几次出兵也没办法，久而久之就没人敢走这条近路了。
现在想要去赤悯，就算是再大的官，再急的事，也只能从临潼前面的官道出去，途径昌平，嘉仪，芙城绕道赤悯。
不过好在山匪不会去县城周边的农户打家劫舍，日子久了，百姓也不在意山上有没有山匪。
驴大哥今日没吃的，裴序也不敢坐他了，牵着绳子带它往临潼镇上去买最好的草饼与豆子，装了两大袋放它背上，让它自己背着。
作为中转镇，这里的街市可是相当热闹，卖着南北各地的特产货物，还有不少路过的马车，与背着包袱的赶路人。
“这个要吗？”裴序问。
“嗯。”杞红晴应声。
“这个呢？”
“嗯嗯。”她眼睛都快看花了，多久没有逛过市集了，每一样东西她都喜欢。
身上褡裢都装满了，只能一个劲往驴大哥背上的布袋里装，他细细算了下，怎么基本上都是吃的——草饼，豆子，各色糕点，蜜饯糖豆，还有一些给相殿绝他们带的小物件。
“这个挺好，感觉晏淮玉会喜欢。”
序拿起一把古朴的袖珍小文刀，刀柄和刀鞘是紫檀木，刀身则是青玉，刀鞘合上后，上面刻有翠竹和两只大鹅。
杞红晴：“阿序买给晏郎君裁纸用的吗？”
裴序：“嗯，这个不大，可以放袖袋里带着。”
“那里那里！阿序！”杞红晴突然指着一处，兴奋地叫道：“有条糕，我以前最爱吃的。”
“好好，我马上去买。”裴序匆忙付完钱，将小文刀放入怀中，向晴娘指的条糕摊位走去。
他们在临潼市集上花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继续踏上前往桐苍的路。驴大哥背着自己的干粮和一袋装满糕点特产的袋子，裴序牵着它，悠闲地走在土路上。杞红晴肩上抱着一小块条糕，边走边吃，小纸人从她怀里探出头来。
“你也想吃东西吗？”裴序低头对纸人温声笑道。
小纸人小手抓住他的衣领，好奇地打量四周，听到裴序的话后，摆了摆手。
一阵风穿过他们，拂向远处的麦田，随后传来了一阵“哞——”的牛声，身后驴大哥脖上的小铜铃也一哒一哒的响着，直听的人想睡觉。
“晏郎君，晏郎君。”
窗外突然响起的呼喊声让晏淮玉睁开眼睛，他将车帘打开，眉头微蹙地看着外面站着的娄千羽，“什么事？”
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睡了一觉反而心情不好了，在车上摇傻了？娄千羽站在车外，“在下想说吃饭了，晏郎君是要在车上用还是……”
正想说不用，又一想这幅身子不禁饿，晏淮玉垂着眼帘，隐下心中的不快，微不可察地叹道：“下车。”